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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望月雪夜(一/二)(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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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记得了,我也不太记得她了”,程望雪的声音变得很低,像温水上方的空气一样,冷得悲伤:“他们都告诉我,我妈妈根本不爱我,说她生下我只是为了钱。我快上小学的时候,她就把我卖给我父亲了。其实我也不想相信他们,但是小时候有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她又把我送回去了。”

“‘他们’,就是你爸爸那边的人吗?那你长大以后,有没有再去找过你妈妈?”林曜转过身来摸恋人的脸,用肌肤的接触抚慰她。

程望雪旋即抓住对方放在她脸上的手,握着的手传来继续诉说的力量:“没有……她已经死了。她很年轻就死了,肝癌。她好像酗酒。他们说,她是个没用的酒鬼。”

冷静的声音里是令人悲痛的内容。

“可怜的月月”,林曜将自己的脸埋在恋人的胸前,抱着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发怒时可怕的神情,怜惜地轻声问:“她在你面前喝醉过吗?她喝醉的时候,会打你吗?”

“那倒没有。都没有。我没见过她醉的样子”,程望雪低着的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其实我一直记得,她对我很温柔……”

林曜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地抱着她。过了一会儿,程望雪低着的头又抬起来,看着空中,逞强地笑着:“不说这个了,今天的月亮真的很亮。”

林曜听到,也抬起头,庭院中盖满雪的松树枝头,完满的玉盘寂静地闪耀着。

被白雪覆盖着的常青树完全不见绿色。整个庭院都被纯净无瑕的雪所遮盖。这种依然松软得像棉花般的雪,看着还不会让人觉得寒冷,也不会让人想到,过两天开始融化时,就会混着灰尘,呈现被玷污的脏色。

此刻在格外澄澈的皎洁下,纯白色中一点一点地反射着亮晶晶。自然中极致的晶莹剔透。

幕色中,明净的白光通过满院的积雪幽幽地散照到林曜的脸上,她抬头望着空中悬着的冰镜,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爱的人:“你的名字里有‘雪’这个字,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下雪了吗?”

“嗯……我的名字是我妈妈取的。她说我出生的那天白天,少见地下了一场大雪。但我是夜晚出生的,那时候雪已经停了,她说听到我哭的时候,看到窗外是一片雪白。”

林曜思索着恋人的名字,又接着问:“是不是你出生的晚上,也是满月?”

对方沉思片刻,如是回答:“我的生日是农历的十六号,所以应该也是满月。”

林曜闭上双眼。原来所爱之人,是在有积雪的圆月之夜出生的孩子啊。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从未谋面的女人产生某种共情。当然这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理解,但她还是决定说了:“你的大名,是‘望月’的‘望’,还有出生那天下的‘雪’。小名是‘月月’。会不会,其实你的妈妈,是爱你的?她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真的很想记住,你出生的那个夜晚?”

程望雪看着林曜的眼突然噙了泪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点:“你觉得是这样吗?”

林曜没有点头,只是看着对方:“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她。但是如果我是她的话,我觉得,会把你给你的爸爸,可能不是为了钱。说不定是因为她觉得,跟着家财万贯的富豪长大,会比做一个私生女,过得更幸福?”

程望雪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皮的眨动上下飞舞着,渐渐从中溢出饱满的泪,划过在月光下格外白皙的脸:“我想起妈妈的时候,总是想到他们告诉我的那些。可是我却没有从别的角度想过这件事。实际上凭我父亲的地位,就算我妈妈不愿意把我交给他,也没有选择。虽然她已经去世,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但如果,她可能是爱我的……”

她抱紧怀里的人,低下头,静静地任泪水完全流淌出来。然后又抬起来,略带哀伤的声音中藏着认真的动情:“曜,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你不要再这样想。”

“真的吗?可是我太依赖你了。我觉得这么依赖你的我,会让你感到沉重。”林曜注视着恋人,后者的脸上正隐隐闪着水晶般的泪痕。

“可是是真的”,她也凝视着她:“你不是我的负担。但如果你因为自己肩上承担着重量,所以觉得自己是负担的话,请你把背负的重量交给我,让我替你承担。你可以依赖我。你尽可以依赖我。”

音箱里循环播放的音乐中,被轻轻拨动着的优雅竖琴,交织着小提琴的明亮高亢,仿佛被用力触碰着的水面上,猛烈浮动着的月光倒影。

林曜抚着恋人脸上温热的泪痕,心中再度涌出了什么,源源不断地、无限地涌出着:“谢谢你……月,谢谢你。”

程望雪抓住恋人放在她脸上的手,轻吻,又将另一只手,伸向前心疼地触摸林曜结了痂的嘴唇:“你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曾经有人,这样伤害过你吗?”

林曜的脸上现出苦涩的笑,点了点头。

“是谁?”

是我的妈妈。

但是这个世界的林曜,是在养育院长大的,所以她不能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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