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2)
无法排解的压力让他变得喜怒无常,郑谦的父母却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异样。
原本这个家庭的悲剧与白遇之并无关系。事实上,一直以来受托照顾白遇之的都是郑谦的父母,至于郑谦本人,白遇之并不熟悉,甚至因为对方喜怒无常的脾气,白遇之一直很怕邻居家这个大他几岁的哥哥。
然而,郑谦跳楼后,他的父母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封类似遗书一样的信,信中写满了对“几米之外那个孩子”无望的爱。
这封“遗书”理所当然被认为是写给白遇之的。郑谦母亲发了狂一般地咒骂让白遇之甚至不敢出门上学,直到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回到老家,他才敢央求着父亲这次带他一起走。
远离了那疯癫的一家人后,白遇之有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惶惶不可终日,过度的紧张和恐慌让他性格更加内向,直到几年后他鼓起勇气,向傅轻伸出了手,才慢慢走出那段可怖的阴影。
然而,不久后,郑谦的父亲突然找到了他。年迈的老人交给他一卷录影带,说是郑谦生前没拍完的电影,求他帮忙找到当初的导演。相比起大受打击的郑母,郑父虽也悲伤,但不至于失去理智。白遇之无法拒绝老年丧子的老人,答应了。
他找到当初那部电影的导演,把这烫手山芋一样的录影带甩给对方,却又无意间发现,原来当初那封被无数人误认为是绝笔信的情书,竟然只是电影中的道具。
……是电影中男主角跳楼时,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
“……我有时经常在想,我又做错什么了呢?”白遇之仍然将头埋在膝盖里,说了太多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我最大的错,就是认识那一家人。”
“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我甚至希望他们也去死,”手臂被泪水打湿,停不下来的眼泪沾湿了他黑色的牛仔裤,在膝盖处晕开了一大片水痕,“我觉得只有他们也死了,我才能解脱。”
他艰难地说完这些话,压抑在内心太久的痛苦,全部讲出来却并不觉得轻松。他说完这些后,也终于止住了眼泪,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擦掉泪迹后,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傅轻,“不是不想告诉你这些,我也想听到你的安慰,听到你告诉我,‘你没做错事,不是你的错’……”
他抬起眼睛看看天花板,眼神闪烁几下,“但是我不敢……他爸妈对我好过,是真的;我恨他们,希望他们去死,也是真的。”
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怎么说呢?你会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觉得我升米恩、斗米仇?”
“有时能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会觉得他们才是最可怜的,觉得不该怪他们。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跟我说过一句,当时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到这里,白遇之突然烦躁起来,蜷起的双腿重重落回地面,他说话的声音也陡然提高,“我不无辜吗?他们可怜,我就不可怜吗?!”
“……谁不希望在恋人心里是完美无缺的形象呢……”他又颓然地弯下腰,毫无逻辑地说着,“我也希望啊……我不想让你觉得,没人管我的时候明明有陌生人对我那么好,我却希望他们去死……”
白遇之连连摇头:“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傅轻一直静静听着他说,看他偶尔焦躁,大部分时间则是深深的痛苦。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手掌稍一用力,带着他往自己这边靠。
傅轻用额头抵住白遇之的,低声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完美无缺的。”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白遇之更深处的情绪,刚刚止住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涌出,他靠着傅轻的脸,眼泪打湿了他的脸庞。
呜咽逐渐变成了痛哭,白遇之泣不成声。
“我最早、最早没有想过会因为这些跟你争吵……”浓重的鼻音让他的话语很不清晰,傅轻却都听懂了,“后来你越生气,我就越不敢说——”
他抱住傅轻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按到自己怀里,好像稍一松手傅轻就会不见一样。
“对不起,”白遇之说,“宝宝,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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