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生死发情(转)(2 / 3)
还没有接近过死亡的人,他恐惧死亡,想要回避死亡,但连他现在的姿势都让他什么都避不了。
他在这个体位下显得被动至极,无助至极,浑身上下都被禁锢,只有一双手还自由——
他就用这双手来捧住我的脸,帮我擦掉满脸的泪水。
……
我隐约看到陶屿很艰难地在笑,他用力压住让人难过的哽咽声,用很轻的气声问我:为什么……我们为什么非要聊这个?……
他的右手从我的脸颊慢慢朝后面摸索过去,直到拢住了我的后脑勺,然后很慢地摸着我的头,笑起来都像在抽噎:这么痛苦……还是要聊……
我情绪的开关冷不防就在这样的抚摸下被打开,开关背后有一根电线,电线的另一端直通心脏。
这个开关一旦被触碰,心脏也会跟着绞紧,一瞬间,所有深藏的那些脆弱的、敏感的、柔软的东西就这样被拧挤,然后溃乱地流了一地。
我能做的,就是从地上掬起它们,捧到陶屿的面前,告诉他,问题的答案就在里面——
因为我怕。
因为我怕啊。
36
死亡是我这一辈子都无计相回避的问题。
它本身其实并不值得恐惧,因为作为个体消亡,是我的刑满释放,它必然会是我的节日——
可我也知道,它将会是我的爱人永受折磨的忌日。
我怎么能——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留我的爱人独自在这世上痛苦?
所以,为此我情愿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但又怕命运不让。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先他一步离去,我希望他活下去。
那一天要是真的来了,我想多留一些快乐的东西给他,好在今后的日子里帮他镇住一些痛苦,哪怕我自己也知道这根本于事无补。
但我更怕他先我一步离去。
我接近过死亡,我经历过永别,与我至亲、至爱的人。
那是一种割肉刻骨的伤痛。尽管时间可以让皮肉重新长起,但骨伤永远不能痊愈——
它会在每一个阴雨天反复发作,那是一种从骨髓中滋养出来的疼痛,总是把我翻来覆去地照死里折磨。
我可能穷极一生都不能将丧亲之痛写尽,怎么有勇气再一遍遍地去写爱人别离?
这种痛我能经受住一次,但我还能经受住几次?
这种痛我已经经受过了一次,他妈的到底还要我经受几次?!
……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情绪猛烈如风暴,汹涌如浪潮,足以倾覆一切驶入这片海域的船只——
在我看来,陶屿就是这样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落入了命悬一线的不安。
然而事后,当我把这种感受告诉陶屿时,他满脸的不可思议,然后拍拍我的头,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在他看来,暴风雨是我,海也是我,那个泡在海里快要淹死的人还是我。
他之所以会开船出来,就是为了把我从海里捞起来,带到他的小岛上去避一避,因为他的岛就在风眼里,那里风平浪静,云淡风轻。
我就问他那个风眼是什么,他说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很安全,只是我很危险,所以当时的他要哭,也并不是因为不安,只是见不得我受苦难。
他说完之后,又反过来问我那个风眼是什么,我说我也很难说清楚,其实就让它这么悬着也不错,但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个风眼,可能就是我仅存无几、但又必须存在的理智吧——
疯的时候,我始终知道自己在疯。
像死亡这样一件看似极遥远、也极小概率才会发生的事件,竟然可以让我恐惧到这个地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运气实在太差。
我赌不起,但概率论总是无时无刻不在逼我赌;
我太想赢,所以辩证法一定会机关算尽要我输。
陶屿太好了,所以我一定会失去他——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害怕失去他的。
其实早在相识之初,我就这样惧怕过失去,只是当时我们的关系尚且松散,他对我而言还没有那么重要,所以那一切都不足为虑。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的枝干竟然已经合生到了一起,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已盘根错节,抵死缠绵——
说到抵死缠绵的时候,他的腿正死死缠着我的腰,真的好像长在一起的枝干;我们两个十指紧扣,就像盘曲纠缠的树根,生死与共。
死亡这个话题是这样的让我痛苦,可我还是要跟他聊,就是因为我害怕。
在我看来,恐惧这玩意儿就像影子,你越逃,它越要追你;当你停下来凝视它,它也会停下来凝视你;然而当你反过头去追它的时候,它反而要逃,而且只能被你撵着跑——
所以这一次,我要追赶恐惧,直到彻底将它驱逐出境。
37
于是那天,我对陶屿说,命运其实就是辩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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