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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李斯抬眼看了扶苏一眼,神情欲言又止。
扶苏自然不会觉察不到他的目光,他伸手将竹简展开了几分,笑道:这韩非子廷尉可还记得?
李斯面色一滞,慢慢笑道:自然记得。
他怎会不记得,当年便是他亲手将盛满毒药的玉瓶交给下人,亲口吩咐将其送至尚在狱中的那人手中。
这是一步危险,末了却决定成败的棋。
事后他主动向嬴政请罪,毕竟对方曾经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下令赦免韩非。但李斯却明白,以嬴政的自负,纵然心有遗憾,却也不会惩戒自己。
毕竟,当初下令将韩非打入大牢的是他自己,而君王无过,纵是悔了,也是无过。
故而末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阻碍不复存在,他李斯便取而代之,登上了权力的中心。
只是无人知晓,在那些荣光的背后,这重阴影一直悄然地留在他身后。
这么多年,他手握重权,意气风发,却唯独提及这件事时,心底始终无法释怀。
毕竟那人曾同自己把酒倾杯,曾将自己视若知己,曾对自己倾心相待而自那人之后,自己周身再没了这样一人。
见李斯陷入沉默,扶苏却只是默默看着他,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待到对方蓦然从回忆中抽离,回过神来,才慢慢笑道:廷尉走神了。
让长公子见笑了。李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却也极快地恢复了常态,变转话题道,只是长公子会对这法家学说有所涉猎,倒着实出乎臣的意料。
不过一时兴起而已,扶苏抬眼朝远处望了望,神情有些飘忽,扶苏只是想看看,一个能主导我大秦数十载,且教父皇笃信不已的学说究竟是何模样?
李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觉对方的眼光分明是澄澈异常,然而其中却终究掩藏着太多东西,教人看不清明。
若说还有什么缘故便是多少有些身不由己罢。而短暂的沉默之后,扶苏叹了一声,收回目光,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便如同廷尉那句话,人之贤或不肖,便恰如那老鼠。同样一人,同样一般的怀才,身在舍厕或者粮仓之中,却全然是两番天地。
此言一出,李斯豁然开朗。
他出身寒庶,早年为仓中小吏时,曾眼见厕中老鼠偷食粪便尚且处处担惊受怕,而仓中老鼠吃粟米,住宽屋,却是悠游自在无忧无虑的情形。
自那之后,他忽然明白,为人者需得高位,方能尽展其才。
正因如此,他奋发图强,投身仕宦,方有了今日;正因如此,他才会为了除去面前的阻碍,而不惜一切代价。
沉吟片刻,李斯终于开口:长公子今日唤臣前来,所为应不止于此罢。
扶苏闻言笑了一声,却只道:不愧是廷尉。心知对方若不是心中已明白七八分,也不至于出言得如此直白。
李斯见他仍不言明,便又道:臣才智愚鲁,但若公子有何吩咐,却也定当尽力而为。
扶苏看着他,默然片刻后道:居于粮仓固然胜过舍厕,只是若有金玉之堂,却不知廷尉以为如何?
李斯目不转睛地同他对视许久,只慢慢笑道:若有金玉之堂,怎会甘居于粮仓?
廷尉果真是剔透之人,日后扶苏若掌有这金玉之堂,则定不缺廷尉一方席位。扶苏低眉看了看石桌上的竹简,慢慢笑道,只是扶苏初涉这刑名法术之学,若有不明白之处,便全依仗廷尉指教了。
指教不敢,臣自当尽力而为。李斯起身,拱手一拜。心知这一拜之下,便给自己划定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只是略一回想,他不得不感慨,先是用韩非做引,进而提及自己旧时际遇,终至于表明本意。这位长公子平日看着温文柔和,胸无城府,然而今日这般步步为营,每一步皆是触到自己薄弱之处。
此番手段,却是让他不得不对过去的认识有所改观了。
数日后,李斯于书房求见嬴政。
他今日前来,乃是为这些时日于朝中争执不休,却又始终没有定论的话题分封还是郡县?
有别于当时天下的其他诸侯国,早在多年前,秦便已然采取了郡县制。避免国中之国各自为政的同时,又能足够权威地把控地方,确保帝王无上的权力。
只是,此刻是否应当在全国推行,在朝中上下却又有了异议。
嬴政一身皂色长袍,背身立于昏暗的大殿之中,整个人散发着沉重肃穆的气息。他闻言沉吟了许久,没有说话。
实则这前世的一幕幕,在他心中仍如明镜一般地澄澈清晰,根本不曾忘却一分一毫。然而他却分外耐性地一直等着,等着李斯或者其他什么人,向他提出这般建议。
除却扶苏的种种,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前世有何不妥,故而也无心去改变什么。他只是想借机看看,自己身边这些人,是不是还一如往昔。
故沉吟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慢慢道:此法可行,即日便由你起草相关条例,再交予朕过目。
李斯心下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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