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night

九年前，阿煜刚刚入伍的时候，一直是大他两岁的赵瑟像一个哥哥一般照顾着天性内向羞怯的他，为他事无巨细的处理那些困扰着他的难题。可自从三年前再次遇到赵瑟，不知怎的，阿煜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仿佛他俩的身份在某些情况下发生了调换，有的时候，竟是他在暗暗的照顾赵瑟。

此刻，赵瑟对感情的逃避，阿煜完全能够理解。

阿煜扪心自问，如果有一份感情摆在他的面前，他必然也是犹豫不决踟蹰不前的，他们都是破碎成玻璃渣子后勉强糊起来的人，这种破碎同时贯穿了身体和人格，能保住自己不要突然垮塌就已经尽全力了，哪来精力接受别人？甚至他比赵瑟还要复杂，他活了29年，连自己想当男人还是想当女人都没捯饬明白，又怎么能有信心去弄清另一个人的心？

“你不要后悔就是了。”最后，他只好这么说。

“嗯。”赵瑟仰起头看着天空尽头的层层缇云，他蓦地想起那个吹着冷风的夜晚，山顶上，乔琳的拥抱，那种从未体验过的触感，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等一个多月，等乔琳成年了就送走她，说到底，那截机械臂的事和她也没关系。她走她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就算是我拐了她，如今救了她这么多次，我们也不欠她的。”

*

天色渐渐暗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乔琳虽然脏器收到钝击伤，但内脏并未破裂，只是有些内出血，一旦挺过了昏迷期，基本就没有致命危险了。

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便浮现出安迪斯那张可怖到极致的脸，贪婪的凑近她，血红的眼睛和坚硬的手，都叫嚣着要撕碎她。

乔琳忍不住一抖，想哭又不敢出声，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里。

她一直知道赵瑟和阿煜是所谓的坏人，但她从小除了乔杰和父亲以外极少接触其他人，父亲和哥哥那些对待敌人心狠手辣阴险狠毒的手段她都看在眼里，耳濡目染，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甚至心里暗暗拿赵瑟和阿煜干的事与乔杰的雷霆手段比较，也并未觉得这坏人能坏到哪里去。

直到安迪斯的出现，她才明白，恶人之外更有恶人。那种恶意是纯粹的，甚至夹杂着一丝纯粹的爱，不像乔杰是为了权力金钱，赵瑟和阿煜是为了生存，安迪斯的恶就是恶本身，无底深渊一眼看不到头，却又让人不由的伸着脖子想要一探丑陋与肮脏的最低处。

太恶心了，如同从深渊中伸出无数只手，把她的意识往下拉，乔琳在黑暗中缓缓拉起被子遮住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感到一丝心灵上的慰藉。

“……大热天的你被子蒙头不嫌闷？”

乔琳吓的“啊！”一声，掀开被子怒气冲冲，“神经病啊为什么不敲门！”

“呵，这会儿要敲门了，你昏迷的时候怎么没让老子敲门？”赵瑟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床边，直递过去一杯水和五颜六色一把药，“快把今晚的药吃了，吃完这副我明天还得再去取。”

乔琳勉强坐起，接过药，一句话也不想说，气鼓鼓吃下药，又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尽，把杯子又递过去，“给！”

赵瑟接过空杯子，起身就走。

“……赵瑟！”乔琳脱口而出，急急叫住他，又瞬间觉得不该叫，脸上不自然的一僵。

“……有事？”

“我……我睡不着，你能陪我说说话吗？”乔琳鼓起勇气，眼睛里闪烁着几分期待。

赵瑟脸上表情几番变幻，闪烁出一丝慌乱，最终后退两步，义正言辞，“我说了我不喜欢小孩，少勾引我，没用的！”

乔琳一愣，随即气血上涌，气的七窍生烟，“谁勾引你？你你你……我才不愿意和你说话呢，我找阿煜说话。”

她心里知道这个点阿煜还没睡，于是提高嗓门，“阿煜！！！”

阿煜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轻轻敲了敲乔琳的房门，这才走进去，只见乔琳和赵瑟在黑暗中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窗边，两人剑拔弩张的，即觉得见怪不怪又觉得莫名其妙。

“乔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阿煜问。

“我挺好的。”乔琳突然有些后悔一冲动把阿煜也搅和进来，“就是……嗯……也不算什么大事，我有点睡不着觉，想说说话，这会儿应该还不算晚吧？”

阿煜立刻明白，一个小姑娘，遇上安迪斯那种人渣，心里怎么会不留下阴影？“当然不算晚，你想聊什么？”他坐到床边。

赵瑟难以置信的瞪了一眼阿煜，满脸都写着“兄弟她矫情你也要跟着一起矫情吗？”

“就聊聊锡克郡吧。”乔琳一笑，“我觉得我好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去你老家玩啊？”

阿煜和赵瑟对视一眼，“就这两天吧，明天一早我就收拾东西，罗铭把他的飞行器权限给色色了，我们这次可以直接飞过去。”

“哇，那真不错。”乔琳两眼放光，“我还没坐过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