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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发现我躺在床上,身上搭着毯子,一歪头,脸上的冰袋就滚落下来。
窗外下雨了,窗户被打得噼噼啪啪响,间或闷雷声从远方滚来。我慢吞吞地坐起来,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感觉牙齿有点松,满嘴都是血沫子。我打算去漱个口,慢吞吞地下床,一打开门,看见布彻尔抱着膝盖就坐在门边,抬头看我。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想来我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窗外炸起一串雷声。布彻尔默默无语,往旁边挪了一点,给我的进出让了个位置。
从厕所回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门口,看样子今晚不打算挪窝了。我回到房间,当着他的面把房门摔上,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只是辗转反侧。
布彻尔一直是个很要人疼的孩子,小时候,一碰上这种天气,他总是哭哭啼啼地从被窝的尾巴爬进来,钻到我怀里,我得绞尽脑汁编出故事来哄他。
他是什么时候突然长成现在这样的?他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能够反过来把我抱在怀里,什么时候会要了我的命?
好像有谁对我感叹过人生易逝。有些我认识的人死了,我还活着,这说明不了什么。那么多个酩酊大醉的日子一晃而过,我只发现指甲长得很快。最近我突然从布彻尔身上看见了时间流过的痕迹,我猛然发现他早就已经过了那种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年纪,可是除了原谅他,还能怎样?无论如何,布彻尔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亲生孩子。我没法看他被关进监狱,没法用枪指着他,当我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我就跟着疼痛。我在他面前束手无策,所以我得爱他,这样才不至于陷入憎恨而无可奈何的悲惨境地。
我想了很久,打开门,说:“把你的被子枕头都抱过来。”
布彻尔一骨碌爬起来抱来了被子枕头。我的床上放两床被子显得很挤,但是我绝对不和他睡一个被窝。他翻来覆去,我问他有什么毛病?他说他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我下意识地说对不起,但是他妈的,我也很痛啊。不知道我的脑子是不是被撞坏了,我一直想说点什么,最后竟然笑出声来。布彻尔奇怪地看着我,也跟着笑了。两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我真想打他一拳。
我耐着性子告诉他,隔壁家的亨特昨晚可能听见了什么,明天我去打探打探情况。他说好。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他低沉的声音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忍受。为了找回曾经的那种感觉,我又开始给他讲那个从小就说过无数遍的没头没尾的故事:一个人因为太过悲伤,眼睛里长出了青苔……
我认为布彻尔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会问:“然后呢?”故事戛然而止,满室的静谧中,只有雨脚踏上窗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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