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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视线,而我一看见他就感到疼痛。在这个熟人社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我知道我告不动他,不再被找麻烦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犹豫了一下,我坐在西里安旁边,感觉是不是应该和他打个招呼。
“你的伤好得很快,”他说,说话的时候只看着杯子里浮动的冰块,“恭喜。”他笑着,但是看起来兴致缺缺,好像很厌倦。他看起来又像是不认识我了。我睨着西里安的侧脸,发现这个人上下睫毛都很长。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杯子,冰块浮动、碰撞,融化,这时我无端地想起他低头看我时的灰色眼睛,还有他吸烟时嘴里缓缓逸出的白雾,像冬天的话语一样很快消失在空气中。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很熟悉,为什么?
我有些心烦意乱,很难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我付清账,慢慢走出去,才推开门,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正要回头,一只手轻轻在我肩膀上搭了一下,是西里安。他跟了上来,低声说:“他说不定会找你麻烦,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我不确定拒绝他是不是个好主意。“我走路很慢。”我说。
西里安笑了一下,我发现他笑起来异常温柔。“我并不急着去做什么事。”他说。
和我一路回家的路上,难免要聊聊天,我因此对他讲起了我自己的事。我的妻子去了巴尔的摩;是的,我儿子正在读中学,他已经很高了,跟你差不多。
我走路很慢,但是西里安却比我还要慢半个身位,我转过头也不能一下子看见他的表情,他好像非常谨慎地有所保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我的腿上,但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这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总是使我感到羞耻,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所有人都会注意它。
终于到了家,出于礼貌,我问他要不要进屋喝杯咖啡,西里安笑着拒绝了。
“今天有点晚了,苏伊。我家有很好的咖啡豆,也许下次你可以来。”他说。
我不想接话,敷衍道:“哈哈,改天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找个合适的时候,”他说,“至于欠我一个人情的事,不用太担心。我不是那种收贿的条子。”
他这么说,我反而更不安了。如果欠下的人情不能用金钱来还,那到底什么才是它的价格?
我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走开,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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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西里安邀请了我一次,我拒绝了。
那天我收到了邮差送来的讣告,我的父亲死了,在这封信寄来之前已经下葬,葬礼的事宜是陪在他身边的老幺操办的。母亲走后,家里的新生诅咒彻底终结,也不再有孩子夭折。几个大孩子成人后都离开了家里,谁也没想到最小的那个竟然可以和父亲相处得来,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很快地老了。
信上说,讣告寄去大哥位于芝加哥的住址时无人收件,如果我有大哥的联系方式,希望我将讣告代为转达。大哥和父亲的关系最差,但我觉得他应该得知父亲的死讯,至少还有一点微薄的遗产需要继承,这是他应得的一份。
我花了一段时间,辗转取得了大哥的联系方式,当晚就打电话去通知父亲的死讯。在电话那一头,他哭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听见大哥像这样哭过,抽噎的声音像极了狗叫。我尝试着安慰他,不知怎么竟然笑出声来,尽管因为不合时宜而感到强烈的羞耻,笑声却已从门缝里溢出去,流向好几公里外的内河,流进那个我们捞起尸体的晚上。我的鼻尖现在还留着在警局里喝到那杯带有抹布臭味的咖啡的味道,有个人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走吧,去看一看她。
不知何时,电话已经挂断了,我还紧紧抓着听筒,眼泪不断落下,在桌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我一直坚信人是独立的,或者说,相互孤立。如果事实并非如此,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然而有些东西永远地失去了,尽管不是让人怀念的。
我和大哥没有见面,但他不久就给我写了信,信上没有提到那天电话里他的哭或者我莫名的大笑,我们的情绪从来都不重要。他了解到父亲的具体情况,认为我也需要知道。读完信之后,我又一次感到了那种命中注定的荒谬。
在我家,透过卧室的窗户可以看到港口那边的公寓,水手们不住在那里,却经常上那里去。当我上了大学,谈到这件小事的时候,我的那些同学总会揶揄地笑起来。是的,我想也是这样。附近的人都很穷,不是在海上就是在工厂里,很少有小孩儿上学。来来往往的人身上都有一股馊了的气味;偶尔在退潮后,岸上会搁浅尸体,我也曾经去看过一次,那个人一直留在我的印象里,那是在我妈妈失踪前发生的事。
海面从来不会结冰,波浪翻滚起伏,把一切身不由己的死物托上水面。在一个清晨,渔船捞起了我父亲,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掉进海里的,谁在乎呢?当我正式收到折成现金的一沓遗产,我知道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想起父亲,就像布彻尔终有一天也会忘记我一样。
有一个晚上,我靠在床头,听见楼下的淋浴声,突然感到极度的厌倦。我收拾了能想到的所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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