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1 / 3)
他已经醒了,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鼻尖能嗅到那股灰尘与霉味混杂后衰败的气息,宋了知本就爱干净,又与洁癖的阮雪棠相处许久,这般多元化的臭气难免令他有些反胃。
宋了知试着动了动因血液运行不通而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他手脚都被紧紧捆住,与阮雪棠颇有技巧的捆绑方式不同,直接粗暴地捆了许多圈,其手法恐怕比绑粽子高明不到哪去。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提醒他先前遭遇的一切,宋了知原本只是想到章台柳旁边察看一番,哪知竟会被人从后偷袭。
一想到阮雪棠,宋了知就不由自主的走神,心里既庆幸又不安,庆幸阮公子没与他一同遇险,可又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如今什么时辰,若阮公子回到王府,发现自己失踪后会有何反应?
也许是身临险境,宋了知莫名开始多愁善感,他爱得一厢情愿,难得在意一回阮雪棠对他的态度,既不愿阮公子为他担心,又怕阮公子对他的失踪毫不在意。
不过宋了知在感情一事上向来有股直来直往的冲劲,多愁善感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能沉淀出什么结论,索性不伤感了,一心只想逃脱此地,打算直接扼杀掉令阮公子忧心的可能。
正值斗志高昂的时期,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啄他,并不疼,带着一点湿润的温度。那触感着实恶心,宋了知原以为是耗子,猛然睁眼,结果入目是一团雪白的生物。
大鹅见他醒来,支着长脖颈、偏着大脑袋叫了两声。
其实普天下的鹅一个模样,都是白毛黄冠,然而宋了知不知是慧眼如炬,还是与它也相处久了,偏就一眼认出面前这只大白鹅便是他与阮公子在院里养的那只生育能力不凡的鹅。
仅存的一点儿夕阳从破败的纸窗洒进屋内,四周都是暗的,看不清摆设。宋了知推测自己昏了约莫半个时辰,见无人看守,奋力挣扎起来,可惜挣了半晌,除了满身大汗外再无别的收获。
大鹅又叫了几声,仿佛安慰似的又轻轻啄了啄宋了知。
宋了知决定保存体力,靠在墙上喘气,后知后觉地对出现在钰京的大鹅产生困惑。他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般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要知道,钰京与他的故乡可是隔了快马加鞭都需数月的路程。
更何况他临走前明明就将大鹅放生了,它一只大野鹅,总不至于是自己飞过来的吧?
然而大鹅似乎对这事也颇感委屈,垂下修长的脖颈,老老实实的蹲在宋了知脚边。它为了来钰京,可是遭过大罪的!一路上被人逮过,与狗打过,好不容易混进一辆运输家禽的驴车,把大脑袋藏在翅膀下,忍辱负重伪装了好几个月的白鸭,千辛万苦来到钰京,刚下车就被章台柳的无良杂役给捉了。
原本他们那帮下人是想把它直接给炖了的,结果发现这只鹅不仅一天能下两个蛋,而且兼顾了看家和打鸣的职责,堪称一鹅三用,当即将多功能大鹅留在章台柳的后院养着。
危险境况下,能遇见熟人,或者熟鹅,都有让人安心的功效,宋了知有大鹅陪在身边,愈发镇定起来。他仔细观察着四周,听见隐约的丝竹声,猜测自己十有八九就被关在章台柳附近,也许正是他跟踪时被章台柳的人察觉,所以对方才将他关了起来。
若是如此,章台柳又果真清白,那他稍作解释,店家应当很快就会放他离去。可如果章台柳真是挖眼抛尸案的幕后黑手,那......
宋了知在王府看太多巫蛊之术,习惯性的将挖眼与宗教邪术连接在一起,最初总认为凶手是为了什么仪式而特意留下眼珠,然而今日听仵作们关于章台柳的谈话,他忽然想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可能性。
章台柳那么多异域美人,而死者又都是面容昳丽的少男少女,也许凶手并非需要眼珠,而是不得不毁掉眼珠。
倘若真是他所设想的那样,那么简凝之的瞳色之谜似乎也迎刃而解了。
略略恢复知觉的手指向后摸索着,背靠的砖墙因常年潮湿而长了不少青苔,指腹触摸着粗糙的墙面,在一块砖上摸到了像被石头划过的痕迹。难以转身的他只能用手指感受那崎岖的划痕,发觉那似乎是字的笔画:两点一竖,横折撇捺...脑海中渐渐构建出一行歪七扭八的字:快逃!
他努力地摸索墙面,企图找寻更多线索,很快,宋了知又从身后的砖缝里寻找到一枚人类的指甲,上面还残存着一些血肉,仿佛是有人用力扒着墙面,却被其他人强行带走,指甲便如此断在了砖缝中。
宋了知越发心惊,忍不住出声道:“这里莫非还关过别人?”
“你才发现啊?”
夕阳照射不到的黝黑之处,突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大鹅不安地扑打着翅膀,显然是预备啄人的姿态。宋了知警惕地看着那处阴影,根本没想到那里竟会藏着一个人!
不过待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后,宋了知瞬间明白为什么自己先前没发现他了——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身材高壮,头发微卷,肤色是接近于黑的深褐色,难怪可以藏身阴影中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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