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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望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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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腮,谢阑一手将剩下的香粉同珍珠末与松花粉一道以金勺和匀,出神间,徐归荑突地道:“阿阑,你在忧心什么?”

停住了下意识的搅拌动作,谢阑脱口道:“无甚要紧事儿,只是阿翎生辰将到了,我还在想该送他什么……”

徐归荑道:“你不是私下已为他缝了只剑套吗?”

谢阑微哂:“出门在外整整一年,阿翎定极想他爹爹与阿娘了,今年家中庆祝生辰,届时会收到亲朋好友父母师长所赠的各式贺礼……自己缝的粗陋玩意儿……哪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私下予他便好。我想着还能送他些什么,可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话音未落,突地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谢阑削薄的肩头,萧聿柔声道:“不,阿阑,我们知道的,你所忧心并非此事。”

谢阑一怔,良久说不出话来。

雪白天光温柔垂落,谢阑睁开了眼睛,榻案上小瓷炉中华烟逐散。

早些时候,他在甲板上陪秦沧翎喂霜猊和於菟儿,少年按罗鹄习俗,饲食皆是生肉鲜奶和畜禽内脏,红血淋漓,腥味扑鼻,加之船头晃动不稳,谢阑便有些不适反胃,先行回了舱内。看到花粉忆起当年东宫中循着古方调制的溆莲香,谁料合好焚燃后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霜猊这几天乖得不像话,一反往常每每见面就往谢阑身上扑撞,却黏得人走路都迈不开腿,逮着空隙就钻他怀里窝着睡。秦沧翎怕打扰谢阑歇息,将小狗儿关在甲板上,方才进来看了看,把琉璃壶里喝完的茉莉花残茶倒了。

上船前,少年在太行山间摘了袋今年早熟的番莲果子,因着这几天谢阑不思饮食,便取了三只红紫色皱皮的香枨切了挖出果瓤,泡在琉璃瓶里,待人醒后喝了开胃,再为谢阑盖上毯子,悄声离去。

抬手握住琉璃壶柄,泠然真气幽幽漫散,不过几息间,壶中的金橙色果汁便结出了霜白浮冰,谢阑倒了一杯,啜饮后起身去了甲板。

是夜,沐浴完的少年趁黑爬上谢阑床铺,从后将人搂住。秦沧翎埋头在怀中人发间,去吻他的耳朵尖儿,嗅到扑鼻的香粉气息,不由道:“阑哥哥,好香呀。”

谢阑低笑:“船上条件简陋,没办法做那些个工艺复杂、需得烘焙精萃的合香,你喜欢这气息吗?”秦沧翎小狗儿似的在他脖颈间嗅来闻去,蹭得谢阑痒酥酥直发笑。

少年撑身抬起头,认真道:“还可以,不过我觉得阑哥哥你不搽的时候更好闻。”

谢阑将他推倒床铺上,笑道:“浑说什么……还有这香粉可止汗,便需不得再麻烦你每晚陪我起夜了。”

秦沧翎不满哼哼两声,抬臂搂住了谢阑腰肢,道:“明儿清晨就回山庄了,陆大哥比我们早半日,他会同爹爹阿娘一道于白鸥渡口接我们,届时让陆大哥看看你这些时日睡梦里溽汗是怎的一回事儿……”

听得少年提及父母,搁在床褥上的双手不可遏制微微打颤,秦沧翎还因着明日归家而兴奋欢喜,谢阑悄悄于胸前交握十指,止住了发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翌日醒时,少年已去了甲板上。

谢阑洗漱后打开衣箱,准备选一身今儿见秦沧翎父母的行头。

挑来拣去,皆为清一水的浅素衣裳,谢阑沮丧揉了揉酸胀的两太阳——非为附庸风雅故作清高,实是他压不住深色与艳色。

最后终于择了件千草色的单袍,对镜束发时,方才发觉自己面庞煞白,睑下青黑,双唇惨淡灰败,整张脸半丝血气也无,好生一副不讨喜的模样,不由颓然瘫倒在床,身旁满是翻得乱七八糟的衣裳。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因容貌不堪而烦忧,竟是在这个要紧时候,谢阑将脸埋入双手中,叹了口气。

然事在人为,萎靡了一会儿,谢阑爬起身,径自走向堆放香料的橱柜,翻找片刻,取出了一匣作粘剂用、炼蜜调和的焉支膏,以指腹轻蘸少许揉开唇上,又在颧颊上微染,天光下对镜照看,效果竟是出乎意料,整个人气色精神都好了不少。

秦沧翎今日一袭明艳锦衣,金缕鹘飞,刺雪犀束,长风吹拂间抱胸立于船头,说不尽的千般生机万般意气,谢阑从舱里走出,所见便是他此番飞扬模样。

少年粲然一笑,向谢阑伸出手来,身后是远远可见的江间晨雾中琼萼山庄蒙蒙轮廓。

舻首离岸尚百丈有余,秦沧翎已望见了渡口处三人身影,相扣的双手蓦地松开,少年纵身跃下船楫,惊起一滩鸥鹭,飞掠奔向了父母。

怅然望向那远去背影,终是同舅舅一道,于舰队靠岸后步下舷梯,走向秦沧翎等人所在。

冷汗几乎渗透衣衫,稍微紧了紧手,只觉掌心津然不止,谢阑轻咬舌尖,强迫自己跟随澹台律身后。

天光太过刺目,他只辨出了其中熟悉身形那人是陆英,另两人的面容模糊而晃眼,舅舅将手搭放在肩头,耳闻一道温柔的女子嗓音,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下意识行了执手礼,尚未待得秦沧翎父母托起他,谢阑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涌上一片黢暗,便再也无知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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