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的鸭子飞了(2 / 2)
尽兴处,屋内尽是醇热的香,宋氏怕气味对孩子不好,令人支开窗户,时值傍晚,外头正是雕檐映月,面栋银云,红栏杆低接轩窗,金帘栊高悬户牖。
瞿府位置好,后府正对积翠山,两三只鹭鸶在空中剪出黛影,青天万叠云山重,瑞雪淡染一冰河,隔壁小楼内,不知是哪位姨娘临窗吹笛,乐声随风转,消散向远冬。
瞿云川人老,容易打盹,坐不住,被人扶回房间休息去了。瞿清恒喝得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发酒疯:“方徊,方徊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跟我们姓,瞿方徊,不对,是瞿至清,咦你也有个‘清’字,正好跟我们一辈儿,嘿嘿嘿嘿……”
“行了哥,别给我丢人了!”瞿清决扯过方徊手中的酒盅,往地上一泼:“你也别喝了,外面雪势越发紧了,你抓紧回去的好。王庭,叫人给他备马。”
瞿清恒笑得意味深长,拿玉箸敲击瓷碗,合拍子唱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宋氏叫人拿冰毛巾给他降温,他嬉笑怒骂,脖子上赘肉通红,一手抱住酒坛子,另一手拽着方徊不让走:“别走,别走,酒还没喝完,弟媳陪我再走两杯。”
瞿清决又羞又恼:“哥你太现眼了!一天到晚耍酒疯,还不快放手!”他上去拉开方徊,哪知他哥愣是不放手,三个人踉跄好几步,酒坛子砰得砸地,溅起碎玉琼浆,四周的人慌忙围上来,又不敢靠近。
只见瞿清恒两眼包着泪,瘫在地上扯方徊的袍摆:“你好好对他,我就这一个弟,你好好对他,听到没?他苦哇,从小就少个人疼他,他可怜!你懂不懂?你明白不?”
方徊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我明白。”
“你不懂!你又不是没娘你怎么懂?连他自己都不懂!你要好好疼他,加倍地疼他,知道不?知道不!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要是敢对他不好,你要是找了女人,我从阴间地府爬出来抓你,弄死你……”瞿清恒抓住方徊的脚脖子,胖躯体在地上翻滚,完完全全耍起了酒疯。
瞿清决朝门口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哥回房休息!”小厮奔过来,两个背,一个在后面托着,三人一起把瞿清恒弄起来,瞿清恒口中仍是叫喊不休,宋氏跟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方徊道:“别介意,他喝醉了酒爱说疯话,不过,他向来是把自家弟弟当心头肉疼的,烦请方公子,多担待点吧。”
宋氏转头,含泪多看了瞿清决一眼,然后对方徊屈膝行礼,转身快步离去。
僮仆已经喂饱了马,牵到后门处等待,瞿清决陪方徊出了门,天冷风寒,呼吸凝结成白雾,走一步就是多送一步,送到一里地外,方徊停住脚步:“你一直不说话。”
瞿清决垂头看脚尖,仰头看人家的风火墙,灰砖黛檐,远处一顶红灯,在风里兀自打转,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开启,最后他说:“我很想你。”
方徊饮多了酒,眼睛晶亮,倾身靠过去:“我要亲你。”
“不。”
鼻息交错,瞿清决嗅到他身上天朗气清的味道,微微然熏醉的暖热,但手上依旧用力,推开他胸膛。
“别这样。”
方徊呆住,一脸委屈:“我连亲你一口都不能了吗?我已经好久没亲了!”
瞿清决掸掸他肩头积雪,抚摸他鬓角:“别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至清,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但我们,再也不能任性了。
如今我父兄,决意要把我从政治漩涡里摘出去,你是他们借用的棋子,远离我,快回家去,走你自己的路,做你想做的事,你的初心、你的理想,远比小情小爱重要,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日后讨伐瞿家的官员里,我希望看到你。”
三日后,也就是这年的腊月十二日,瞿清决搬离瞿府,不久之后,外面谣传瞿家父子反目,已断绝关系,说是瞿家二少爷玩男人玩得太过火,老大不小了还讨不到媳妇儿,跟齐将军、薛寺卿等清廉的好官有染,越来越瞧不上当奸臣的爹和哥,现在闹掰了,搬到府外去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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