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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很清楚,整个人像是被套在一个玻璃罩子里面,外界的一切都不是很真切。
路过缓冲带的时候,他腿没有抬起来,一下子跌了个七荤八素。把周围的病患跟家属吓了一跳,一群人围上来问他怎么样。
他摆了摆手,从地上慢吞吞爬了起来,拒绝了几个人的搀扶,慢吞吞地向急诊科走过去。
又是一辆救护车哀叫着靠近了急诊科,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家属的人哭天喊地挤了过去。转运车抬出来一地的血,一个人女人哀嚎着倒在地上。同行的几个人一边哭,一边拉扯她,她蹲坐在地上,像野兽一样嚎叫着。
他意外地听清了女人口齿不清的哭喊:“没有你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他一下子给堵住了,好像有人强行把他掩耳盗铃捂住耳朵的手扯了下来,又好像被人敲碎了玻璃罩。他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于是他拔腿向着急诊科冲了过去。
还没有进门,一个相熟的同事把他拦住了,把他按在了急诊科外面。
“刘耀文!刘耀文你醒一醒!”
刘耀文想说自己很清醒,同事劝他:“你可以伤心可以难过,但怎么样都要有个度。你这个样子,人家心里怎么会好受!他是离开了,但是你也不能不活了啊!”
刘耀文无话可说,他推开了同事,还想进去,同事又拦住了他:“刘耀文,你想清楚,人只有一辈子!”
刘耀文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跌倒,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哭泣,如果那个时候给了宋亚轩哪怕一点的帮助,会不会宋亚轩就能活下来了?
是不是宋亚轩就是缺了自己的急救,才有生命危险的?
他这个时候还不想提“死”这个字眼。
他进了急诊科,几个宋亚轩的同事,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抱头痛哭。见了他回来了,哭得更响亮了。
刘耀文走了过去,汉子们一个个同他握手,劝他节哀。
刘耀文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没有接话。
他还是不能接受。
刘耀文孤魂一般飘荡到了宋亚轩的身边,宋亚轩的脸稍微擦了一下,看不到什么血迹,还算干净。他伸手去摸,从他饱满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子,到柔软的嘴唇,到小巧的下巴。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情绪甚至都好了起来。
他低下头,轻轻的,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这不过是他们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早上,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是早安吻不应该缺席。
后事办得很体面,刘耀文好像突然打起来了精神,不再那么半死不活浑浑噩噩。他甚至能在追悼会结束以后跟大家一起抽支烟,模样很平静地等待骨灰烧出来。
哀痛好像在他身上过去了,大家的安慰好像切实地安慰到了这个人。人们再次拯救了一个痛苦的未亡人,把他从人鬼暧昧不清的地段拉回了阳间。
墓地选在了半山腰,不太高也不太低,前面有很不错的风景。
刘耀文亲手把骨灰盒放进去,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类似于金属落地的清脆声音。刘耀文毫无来由地认为,那是灵魂得到安息的证明。
他在坟头种了两棵小树,是某种松柏,看其他人的,似乎可以长到一人高。他想,等以后小树长大了,可以给他心爱的人遮风挡雨。
安葬结束,刘耀文跟大家一起走到停车场,同大家告别之后,刘耀文并没有急着离开。他转身回了殡仪馆,买下了宋亚轩隔壁的位置。
其实一开始他是想买夫妻合葬墓的,但是考虑到刘耀文是烈士,以后万一清明节单位组织祭拜,不太好看。做邻居也很好,两个人挨得近,一样联系紧密。
刘耀文办完了这一切,才高高兴兴下了山。
一路都是红花翠柳,到处一片春意盎然。但是刘耀文无心去看,他的春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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