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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哈德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应该是在十年前。
安历艾拉的西部,瓦洁多河中游流域的那个小镇,虽然被叫做镇,却比一般的镇子大得多。
西边临着瓦洁多河,河水的灌溉将整个城镇笼罩在葱郁的绿意中,跟其他许多平凡的镇子一样,人们日出而作、春种秋收,年复一年、循环往复地保持着不变的生活节奏。
树木和河流是组成人们安宁淡泊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里最有名的特产是橄榄油和木雕,虽然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大魔法师,却在百年前出过一个鼎鼎有名的画家。
它不像玛吉亚,它的四季有着分明的更替,但冬季极短。
杰哈德讨厌春天,成群的候鸟倾巢出动、吵个不停,经常咬坏果实和谷物,有一次甚至飞到家里来,啄坏了母亲织到一半忘记收起来的衣服。
最热闹的季节是秋季。丰收祭以及冬季的到来预示着一年到头了,人们疯狂地饮酒作乐,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醉汉们拿着酒杯成群结队地在街上游荡,好像随便说些什么都能令他们发笑。
母亲会开始准备能够储存久一些的食物,作为木匠的父亲也终于能够闲下来,这时候大概会给他跟哥哥做个秋千或是把木剑之类的。
杰哈德以前觉得,明明冬季一眨眼就过去了,大家为什么还要鼓足了劲来做准备,好像准备并不是目的,只是借着那个借口来狂欢罢了。
直到如今他怀念起那种日子,才明白了大人们的想法。
他的家坐落在镇子东南边的矮山坡下,是极其简单的四口之家。他还记得山坡的后面有一条小河,他那时年幼,不能下水,只能站在树下看哥哥跟朋友们玩耍。
河岸边是一排松风红树,那种每到春夏之际便会开出水红色花朵的树,是气候温暖湿润的小镇的特产。花朵不管是用作烹饪还是制成花瓣酱都相当美味,若是将它编织成花环送给别人,便是“愿情谊永存”的含义。
杰哈德只将那种花环送给过一个人,她是跟那时的哥哥年龄差不多大的邻居家的爱琳。那个姑娘时常把深红色的长发编成两根麻花辫搭在身前,鼻子扁扁的,眼睛小得笑起来会眯成一条缝。
哥哥从小时候就受女孩子欢迎,但不像现在,那时的哥哥很开朗,身边从来不缺朋友,却唯独跟爱琳关系不好。杰哈德知道,那是因为爱琳太过害羞,她喜欢哥哥却不敢告诉他,而迟钝的哥哥压根就没有察觉到。
他还记得那一天的午餐是烤饼和白背河鱼炖煮的鱼汤。哥哥去父亲店里见习,他留在家里跟母亲一起给花坛除草。花卉节将至,装饰用的花瓣漫天飞舞,那份景象是他记忆中最后的安宁与祥和。
家里的房子变成废墟的时候,他正好被母亲遣去爱琳家送东西。
伯父和伯母倒下了,他被爱琳藏到了地窖,爱琳不见了,哥哥被父亲抱了过来,接着父亲倒下了。他跟晕倒的哥哥挤在狭小的地窖里,但很不幸,地窖被发现了。
其实最令杰哈德记忆深刻的,是爱琳家里那只五颜六色的大鹦鹉。
他当初想用花环向她交换一根它漂亮的尾羽,为此他变着法子把花编成了各种形状,把那一排树都快摘秃了,但爱琳始终没有同意,她说除非它自己掉毛了才肯送一根给他。
可惜的是,到最后杰哈德也没等到它掉毛。
他坐在废墟里,四周黑烟弥漫,身旁的哥哥不省人事,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魔人猩红的眼珠糊成了一团烟雾。漫天的血液和火焰撒在自己的眼前,而它散落下来的五彩的羽毛,成为了除了红色以外唯一的色彩。
庞大的信息量、急转直下的局势,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比几天还要多。因为反应不过来,他只能傻呆呆地看着。
“塔兰呢?”
“他说先行一步。”
“你受伤了?”
“已经好了。”
科尼跟薇倒在地上,而他双手被捆在身后,少女跟青年站在一旁用不大的音量交谈。等到少女把脸转了过来,看向自己时,他才稍稍回过神,望着她的双眼,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她走了过来,有些犹豫地问身后的青年,“一定要把杰哈德捆起来吗?”
对方皱眉看向这边,杰哈德知道他不是看着自己,而是向着少女的背影。杰哈德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他抢先他一步开了口。
“……艾尔妲西亚!”
“什么?”
“……你……不杀我们?”
好不容易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在脑袋里消化,她这一举动又让杰哈德的思路变成了一团浆糊。——她不仅没有杀他,连薇和科尼也没有杀。她用刀柄把他们打晕,然后绑了起来。
科尼终于理清楚了思路:她是恶魔,翡涅纳是她的同伴,他们从一开始就瞒着他这件事。她救了薇,然后被薇带去救了科尼,但是被他们俩背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逃过一劫,但他们对她来说现在是确确实实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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