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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时间里,艾尔妲西亚跟刃翼维持了一段路程的和平相处。准确来说,那和平限于表面——两人的纷争只止于嘴上,再没有到过动手的地步。
艾尔妲西亚拿这个家伙没辙。
她人生中的大部分日子在空无一人的禁室里度过,幼时年纪太小,与母亲的相处早已消逝在记忆里,而老修女则离得更远,她对她的印象只有仿佛云端彼岸飘来的只言片语。可以说,她与人相处的经历全赖那三人所赐。
她的队长痞气却正直,希尔冷漠却讲道理,更不提塔兰缇亚,他那从一而终的个性与对底线的坚守从不令人质疑。
而这个夜精灵,不似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或者说连与他们相似的共同点都没有。有兴致时对她动手动脚,无兴致时拿着匕首对她动手动脚。前一秒戾气横生地往她身上捅出几道口子,下一秒能笑容满面地烹饪食物亲手喂到她嘴里。反复无常乃艾尔妲西亚闻所未闻。他之于艾尔妲西亚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蹦出来的异类,她仅有的经验都不管用,无法揣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的举动又有哪些意义,他想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
这近一个月的相处,她发现自己竟依旧对他一无所知,除了厌恶被人叫名字、以及他几乎不杀动物也不吃肉类以外。——至于原因,即使问了也不会被告知实话,而她完全不会将这与“仁慈”扯上关系。
她回想起一路来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木屋里争执,两人的体力都是强弩之末,凭着一口不服气得以与对方对峙,偏偏谁都不认输不服软,昏迷之后不知多久——大概也没多久,他们是被火烧醒的,那丛篝火将整个木屋点着了。
想起那时的情形,艾尔妲西亚便心有余悸。火烧到了眉毛,明明是在个巨型的蒸笼里,她却浑身冰凉,生着病的她愣是一丁点热气也没感受到,连缺氧也没让她及时醒过来。或许是感觉差点被烧死这事实在太蠢了,刃翼脸色也不好看,拎着她逃了出来。
艾尔妲西亚原本心里有一丝感激——她被教导得正直而懂礼。旁人对她不好,她心里有数,旁人对她好,她会产生感谢之情,这很自然,就像一道被设定好的反馈,纵使她对刃翼没有丝毫好感。
不过她也学会了成长。这成长包括不会马上表现出自己的好意、不会认为对方帮她只是单纯帮她、以及不会把这位混血夜精灵的善恶好坏倾向放在心上。
一开始,她还会思索,他行事的规律有什么依据可循,在她——以及正常人的认知里,人的所作所为无非都是利益或喜恶趋势,但这个认知对他不适用。
他的行为完全随机。队长常对塔兰缇亚的任性妄为随心所欲有所诟病,跟这家伙比起来那简直不算什么。
他要做什么就跟扔骰子似的,没什么缘由。就好像那骰子掷到了正面,她便多了一条命,掷到了反面,她就得倒霉。
——再说回来,他带着她逃离熊熊大火燃烧的木屋,两个人饥肠辘辘,风餐露宿,竟然一起生病了。
艾尔妲西亚非常惊讶。她在离开罗提约时大病一场,之后也生过几次小病,除此以外,她只见过希尔生病,只有一次。
尽管希尔百般不愿被当作病人,他病中虚弱的模样简直令人不敢相信那是希尔。
——希尔的形象从来是高大的、伟岸的、博学的。她的所有学识都由希尔教导传授,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在艾尔妲西亚心中的地位极高,虽然这么说有亵渎的嫌疑——若让她给塞奥斯神一个具象化的外貌形象,她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多半是希尔的轮廓。
所以即使他是人类,即使他那时的身体是女人,在艾尔妲西亚发现他会生病之前,也从没把他当成跟自己一样的生物。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只有弱者才会生病,也因此每当身体从内部感到不适、感到那种无法由自己控制的虚弱时,她会格外沮丧。
她的监护者们并不能每分每秒都向她传递正确的、普世的认知和常识,她的成长环境毕竟与常人不同,难免会有许多偏差来不及被纠正。
翡涅纳知道后哭笑不得,不过当时比起跟艾尔妲西亚讨论这玩意,他忽然感兴趣地拉着塔兰缇亚问:精灵是不是不会生病?
塔兰缇亚认真思索片刻给出答复:确实没听说过。
所以,精灵不会生病,强者不会生病。可刃翼生病了。
于是她第一次开始注意到他黑色的头发,蔚蓝的眼珠,还有那俊美的面容上仿佛象征着他混血血统的,异于夜精灵族的柔和轮廓。
庇护所的一角,艾尔妲西亚拿着沾湿的布巾蹲下,微微掀开那脏兮兮的毛毯一角,露出蜷缩在下面的夜精灵的脸。她的手仅是靠近他的脸,就仿佛能感受到那股热度,将他的蓝眼中蒸出些水汽。她用布巾给他降温,又把一小块干面包递到他嘴边。他咬了一口,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她蹲在地上脑袋微微靠近过去,两个人悉悉索索交谈了起来。
两人虽然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在艾尔妲西亚出去又进来的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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