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如果要盛夏形容自己在朝阳的生活,只用一个词儿就可以概括:一片狼藉!
那时候每天睁眼闭眼就是衝突,一群年少躁动的心无处安放,动不动就x你妈x你妈地互相问候,然后一言不合就撸袖子,打得鼻青脸肿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
但盛夏并不开心。
甚至称得上恐惧。
第一次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堵在巷子里的时候,她浑身都是抖的,强装镇定地看着面前的人,那时候她目光还谈不上凶狠,但倔强和不屈是少不了的。
男生名字很普通,叫高磊。
盛夏不认得他,但听说过--那时候儘管朝阳乱,但进劳教所的,他是唯一一个。
还是因为盛夏爸爸的缘故进去的。
「你看你,弱得跟个小鸡仔似的。」高磊用铁钳一般的手掐着她的脖子,把蹲缩在墻角的她钉在身后砖墻上,盛夏觉得自己马上要断气了。
「我用力这么一拧,你的脖子就断了。」
他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体格健壮,大眼看过去甚至透着点儿憨厚老实,但一笑,用警匪片里常用的那个词来形容,就是- -一股亡命天涯的气质。
「小妞儿多漂亮啊!我都不忍心收拾你,要么你陪我玩玩也行。」他半蹲在她身前,上下打量着她,评价道,「发育真差劲,胸怎么这么小。 」他歪了歪头,笑容轻佻地和周围人对视。
他边儿上一群人跟着笑起来,笑容里含着几分叫人噁心的意味。
盛夏记得自己缩在墻角,身子不住发抖,害怕和恐惧过后是阴沉沉的狠气,大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躲不过去的。她默不作声地、一点一点抽出了自己的鞋带,两隻手藏在身下,抓住两头,缠了一圈在手心,然后猛地往上套到了高磊的脖子里,死命往下压,交叉勒紧。
男生力气特别大,她控不住,手掌勒出血来,用头去撞他鼻梁骨、额头、头顶。
一声连一声的闷响,盛夏跟个疯子似的,发着狠,比他更像个亡命徒,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想,不去想如果把人打死了怎么办,不去想自己会不会被他弄死,她唯一想的就是控住他,反击,不惜一切代价。
犯罪学中有个很着名的破窗理论,是说:一个房子如果窗户破了,没有人修补,隔不久,其它的窗户也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一面墻,如果出现一些涂鸦没有被清洗掉,很快的,墻上就布满了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东西;一个很干净的地方,人们不好意思丢垃圾,但是一旦地上有垃圾出现之后,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往地上抛垃圾。
而在朝阳,一个人如果被一个团体排挤或对付,她没有能力反击或者躲避的话,她会被更多人排挤和对付。
这就好像一种潜在的规则。
恶会滋生恶,糟糕的会更糟糕。
爸爸着力整改朝阳的时候就说过这个--环境中的不良现像如果被放任存在,会诱使人们效仿,甚至变本加厉。
朝阳就是一块污浊之地,且在不断变本加厉着。
等她稍稍长大一点,就越来越深有体会。
朝阳是整个g镇的缩影,学生的态度,很大程度下是整个g镇的态度,粗俗,野蛮,暴躁,易怒,崇尚暴力,信奉强者为尊,抗拒文明。
对知识的渴求很弱。
甚至有些老师的态度都很微妙,只盼着学生们不惹事就好。
少数教育工作者奋力吶喊:知识改变命运啊旁友们!你们这些没有家境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实力的人,除了学习还有什么办法能脱离这么个狭窄逼仄令人窒息的圈子啊?你们想一辈子打架斗殴混日子吗?生了病就躺尸等死吗?没有钱出门喝西北风啊?
喊破了喉咙,也是白瞎,谁听啊!
几乎每天都有人退学或者闹着退学,一群中二病晚期患者,整天吆喝着上学有个屁用,买菜又用不上函数,不出国学什么英语……巴拉巴拉,理直气壮的!
镇卫生所每天没什么别的患者,就一群茬完架的二逼青少年过去包扎伤口,有时候头肿得跟猪头一样,还仰着头一脸噉瑟,好像那猪头是什么勇士徽章一样。
别提多蠢了。
那天盛夏把高磊打得肺出血,肋骨断了四根,右小腿骨裂。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就记得自己猩红的眼,胸腔里烧着火,有人过来扯她手,有人踹她腰,她都没理会,隻盯着高磊,用尽所有力气去攻击,像一头被惹怒的狼崽子。
后来都说高磊伤得比较重,其实她觉得自己伤得比较重,头晕眼花,天和地像是倒了过来,她跌坐在墻角,咽了好几口血。
一度觉得自己要死了,闭着眼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想姥姥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童言赶过来的时候一声凄厉地尖叫,抱着浑身是血的她不知所措,一直拍她脸,问她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她睁眼提醒了一句,「你倒是带我去医院啊!」
盛夏坐在礼堂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讨论她,忽然就想起了这件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