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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野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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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等车的清晨、某个往政教处走的傍晚,还有其他一些瞬间他对江添聊起的话——

“我小时候特别能折腾,经常大清早把人闹起来。”

“然后呢?”

“然后来这条街上视察民情,一定要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看到大家生活安定,我才能回去睡回笼觉。”

“为什么是这条街?”

“因为热闹。”

……

“看见那个十字路口没?以前这里是不是有个商场?小时候听我妈说过,外公还没去世的时候,我天天撒泼打滚闹着要去逛街。”

“逛得明白么?”

“两岁啊,当然逛不明白,就是去微服私访,天生皇帝命,没办法。不过商场已经没了,也不知道哪年拆的。”

“去年拆的。”

“那我转回来得真不巧,要是早一年,还能来回味一下。”

……

盛望一页一页往后翻,右上角的数字一年一年变化着。他在照片里看到了很多条路,家附近的、小学附近的、初中门外的。然后他到了另一个省市,又看到了初三常溜去吃东西的那个校门、高一那个学校的花街。

最后一张拍于今年,照片是附中西门,可以看到学校门额上的大字,穿过门是一条横街,街边有条窄道,有个卖煎饼的小车常年停在那里,那是梧桐外那些长巷的入口。

照片的另一边,是他最常去的便利店,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喜乐。

这一年对他而言最特别的地方,就都在这张照片里了。

通往喜乐的路上有个男生单肩搭着书包的背影,他抬着右手,像在招呼身后的人。

那是盛望自己。

从出生第一年到第十六年,他走过的路都在这本相簿里。他自己已经弄不清了,没想到有人悄悄地帮他找全,然后封存在这里。

这里面每一条路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每一年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盛望垂眸看着最后一张,很久都没抬头。

他背手关掉了檯灯,整个宿舍又重新陷入夜色里,照片变得模糊不清,他飞快眨了好几下眼睛。

又过了很久,他才转头问江添:“从哪弄来的这些照片?”

他声音比之前还哑,带了极为轻微的鼻音。

江添靠在桌沿,就在盛望身边,肩膀碰着肩膀。他眼睛里有月亮的颜色,清亮一片,但一垂眸就全部掩进了深处:“找的,曦哥帮了点忙。”

盛望又问:“最后一张什么时候拍的?”

江添说:“不记得了,很早。”

盛望点了一下头。

过了片刻,他说:“为什么跟在后面拍我?”

江添没说话。

盛望:“干嘛对我这么好?”

江添沉默很久,眉心蹙了一下又鬆开,说:“我是你哥。”

盛望又点了一下头,这次他安静了很久,久到江添撑在桌沿的手用力攥了起来,骨节泛了白。他才开口说:“那你之前来抓我的手也是因为你是我哥么?”

江添没再给出新的解释,反而长久地沉默起来。

刚刚那个相簿看得盛望情绪有点重,酒劲又翻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其实很冷静,但话却一句比一句衝动。

江添每一次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的心跳就会更快一点。

也许是肩抵着肩距离实在很近,又或者只是错觉,他觉得江添的心跳似乎也很重,跟沉默的模样截然相反,像平静海面下翻涌的波澜。

他听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江添说:“哥,你心跳跟我一样快。”

江添很轻地闭了一下眼,像是想把暧昧和衝动阻隔在外,但当他再睁开,眼里的情绪却变得更浓重了。

“别叫这个。”他转过来看向盛望。

因为对视着的缘故,距离显得更加近在咫尺。盛望鼻息变得有点乱,忽然就没了节奏。

他看见江添目光往下瞥了一瞬,落在他鼻尖以下,但又克制地收敛回去。

盛望很轻地眨了一下眼,“你刚刚自己说的,所有都是因为你是我哥,为什么现在又不让叫了?”

江添终于还是把目光转了回来,他看着盛望,微垂的眸光里有纠缠难抑的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开口道:“因为我会觉得我疯了。”

说完,他偏头靠了过来。

月光透过窗玻璃,在桌角地面积成一片,像被切割的几何图形。

窗外不知哪个宿舍的人还没睡,也许是夜谈也许是玩闹,模糊的笑声响在夜色里。

屋内两个男生并肩靠在桌边,手指撑攥着桌沿,交错的鼻息带着轻颤和试探,他们吻着对方,青涩而迷乱,炽烈又安静。

少年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

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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