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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纪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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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黛玉同姊妹们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与兄嫂处的来使计议家务,又说姨母家遭了人命官司等语。因见王夫人事情冗杂,姊妹们遂出来至寡嫂李氏房中来了。原来这李氏即贾珠之妻。珠虽夭亡,幸存一子,取名贾兰,今方五岁,已入学攻书。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至守中承继以来,便说“女子无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几个贤女事迹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取名李纨,字宫裁。因此这李纨虽青春丧偶,且居处于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闻无见;惟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今黛玉虽客寄于此,日有这般姑嫂相伴,除老父外,馀者也就无庸虑及了。

如今且说贾雨村,因补授了应天府,一下马,就有一件人命官司详至案下,乃是两家争买一婢,各不相让,以致殴伤人命。彼时雨村即传原告之人来审。那原告道:“被殴死者乃小人之主人。因那日买了一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小爷原说第三日方是好日子,再接入门。这拐子便又悄悄的卖与薛家,被我们知道了,去找拿卖主,夺取这丫头。无奈薛家原系金陵一霸,倚财仗势,众豪奴将我小主人竟打死了。凶身主仆已皆逃走,无影无踪,只剩得几个局外之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地之恩不尽。”雨村听了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竟白白走了,再拿不来的。”因发签差公人立刻将凶犯族人拿来拷问,令他们实供藏在何处;一面再动海捕文书。正要发签时,只见案边立着一个门子,使眼『色』儿,不令他发签。雨村心下甚为疑怪,只得停了手,即时退堂。至密室,使从人皆出,只留门子一人伏侍。这门子忙上前请安,笑问:“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便忘了我了?”雨村道:“却十分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那门子笑道:“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了。”雨村听罢,如雷震一惊,方想起往事。原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因被火之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了清冷景况,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雨村那里料得是他。便忙携手笑道:“原来是故人。”又让坐了好谈。这门子不敢坐。雨村笑道:“贫贱之交不可忘,你我故人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这门子听说方告了坐,斜签着坐了。雨村便问方才何故不令发签。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的‘护官符’来不成?”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做得长远!如今凡做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大乡绅的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做‘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得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脸面,所以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俗谚口碑。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下面皆注着始祖官爵并房次,石头亦曾抄写了一张,今据石上所抄云: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注释: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分,除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原籍住者十二房。)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注释: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房分共十八,都中现住十房,原籍八房。)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馀在籍。)

丰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库帑银行商,共八房。)

雨村犹未看完,忽闻传点,人报“王老爷来拜”。雨村听说,忙具衣冠出去迎接,有顿饭工夫方回来细问。这门子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的。才告打死人之薛,就系‘丰年大雪’之‘薛’也。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老爷如今拿谁去?”雨村听如此说,便笑问道:“据你这样说来,却怎么了结此案?你大约也深知这凶犯躲去的方向了。”门子笑道:“不瞒老爷说,不但凶犯逃躲的方向我知道;并这拐卖之人我也知道;死鬼买主也深知道,待我细细说与老爷听:这个被打之人乃是本地一个小乡宦之子,名唤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守着些薄产过日。长到十八九岁上,酷爱男风,不喜女『色』。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的遇见这拐子卖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这丫头,定要买来做妾,立誓再不交结男子,也再不娶第二个了。所以郑重其事,必待三日后方过门。谁知道这拐子又偷卖与薛家。他意欲卷了两家的银子,再逃往他乡去。谁知又不曾走脱,两家拿住,打了个臭死,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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