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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十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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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恩威并着合官箴,过却慈祥反祸生。

试鉴建城囚叛狱,方知姑息亦非仁。

话说刘仁轨自赴建州廉访之任,时值严冬,狱官连进申文,禀称狱中囚犯冻死者相继数人。刘仁轨不忍,捐俸资籴米煮粥,遍济饥囚。又买棉花草褥,给赐狱中。吩咐狱吏;“天色寒冷,一概镣杻笼匣刑具,暂且宽放,待春来又作区处。”本狱官吏、牢头、节级等怎敢违拗,遵依钧谕,不拘轻重犯人,尽行宽放,瞿天民知觉,忙拦阻道:“贤侄衙门不比寻常州县去处。况本狱囚犯俱系大盗凶徒,焉知好歹?今一时容情宽纵,倘乘机变生不测,有伤宪体。”刘仁轨道:“彼虽凶暴强徒,亦有人心者。恩仇两字,岂不分明?不肖施之以惠,终不成反噬我以仇。”瞿天民道:“贤侄之言因为合理。但人心叵测,亦宜防闲缜密,庶无他虑。”刘仁轨道:“姑待春气和煦之候,复加刑具。”

后贤看此,评论刘廉访徒知好行小惠,不识为政之大体。有诗为证:

修己安民成大圣,岂因小惠作公卿。

伫看旦夕囹圄变,空负刘君一片情。且说建州司大狱中,俱是各州县成案大辟重犯,总解来监候的,向来官府十分严禁。因本司近海,贼寇出没之处,常虑劫牢越狱,狱中官吏等昼夜防闲,不敢时刻懈驰。只因这刘爷慈祥好善,引动一个强徒,姓金插号为焦面鬼,生得身躯雄伟,勇猛无敌,满脸青蓝斑点。原系万安人氏,因见一宦家小姐到东岳庙中念佛,生得万分美貌,欲要求亲,谅来不就,纠合一伙强人,劫了宦家财物,并夺了小姐,一齐下海为盗,官兵不能捕获,数年无可奈何。当年春尽,众贼伙为焦面鬼寒疾新痊,设宴于楼船内,摇到毕家圩看玩桃花,庆贺作乐,欢歌畅饮,都吃得酩酊大醉,因月色明朗,夜饮忘归。毕家圩原有十余家土妓,众贼乘兴上岸嫖耍去了,只留二健汉在舟上伏侍焦面鬼。

那夜恰值一只官船巡哨出来,船上弓兵一色渔人打扮,窥见楼船上恁地模样,心下怀疑,把船轻轻地荡到黑暗处,觑其动静。

少顷,只见一大汉踉踉跄跄踅出船头上放溺,内中弓兵有认得的,忙指道:“这是贼首焦面鬼!”一大胆弓兵道:“不是他,就是我!”将船移近的来,挺枪照焦面鬼腿上戳来,一枪戳个正着,焦面鬼叫一声“阿呀”,翻觔力斗跌下海去。焦面鬼恃着勇力,也不喊叫,呼呼地跃出水面来。弓兵慌了,忙打开大网撒下,恰好捞在网里。此时贼船上健卒都醉后睡去,并不知觉。官船上驾起双橹,飞也似奔到屯扎去处,一声锣响,四下里兵船齐出,把焦面鬼捆缚定了,解入万安县来。县官拷掠,拟罪成狱,解到廉访司监禁,待期取决。这贼向来有心越牢逃遁,只因刑具拘挛,不能施展。当下因刘廉访宽恩,释去镣杻丑绷匣,无限快乐。因这个机会,辄生歹心,暗里和一班重犯商议逃牢之策。内中一个大盗,姓符名湘,主谋道:“越狱而逃,多分难脱罗网。趁此老刘是个邋遢没伎俩官儿,不甚盘诘,我等随便潜取器械入狱,令人暗通海上弟兄,里应外合,乘开正灯夜匆忙时候,约定日期,杀出狱去,抢掳大库财宝,同下海中受用,煞强似扒墙钻洞越牢的勾当!”焦面鬼从其议论,预先整顿齐备,只待临期下手。

却说本狱有一牢头,姓汪排行十五,原系永泰县一筹好汉,家事颇为饶裕,只为路见不平,为本县库吏暗盗钱粮、嫖赌撒漫用度,后因盘库事露,扳累无辜百姓株连受害。这县官胡涂,恨不的一时出豁了库吏,保全了自己前程,一概波及良民,登时酷刑严比,其中借贷、变产、鬻妻、卖子者,何只一、二百家。凡下狱的,将所扳银两照数赔纳,兀自要寻分上说了方便,才得出狱;那库吏反唤亲人保领出去,外厢快乐。汪十五闻人传讲,忿忿不平,常对天大叫道:“杀了这厮,也替百姓们除了一害。奈何不识其面,难以下手!”天下事多有不意相凑的祸福。

这汪十五忽往街上闲走,行至十字路口,见一伙人围绕喧嚷。汪十五捱近看时,街心里一个汉子,带着半醉指手画脚,在那里大骂。街侧首一个小厮,披着发,带哭带说的分辩,满街撒的葱菜。汪十五问旁人道:“这是甚地缘故?”邻人悄悄道:“恁星星一些小事,倚官托势地在此欺人。这人拿一文钱与小厮买葱,定要找一株菜。小厮道:“一文钱交易,能有几多利息,再拿一株菜去,岂不连本送了?』抵死的没有与他,两下争闹起来。这小厮尊脸上受了几下,又将他葱担儿撒散满地,众人打攒攒劝他,兀自不肯罢手。”汪十五又问道:“这汉子是兀谁,敢恁地无状?”邻人道:“他是本县库吏的……”汪十五也不待说完,跨一步向前,分开人丛,便喝道:“小厮们小本经营,有甚大赚钱?尔将他货物坏了,又打得恁地模样,你不省的交易不成,两物现在的话哩?”那汉大怒道:“汝是甚村鸟,敢管我等闲事?”伸掌就劈面打来。汪十五接住手,只一提,放倒在地,拳捶脚踢,用力打了一顿,那汉垂头张目,只有一丝两气。众人见势头不好,一齐拖住解劝。忽见十余人挺着柴棒赶来,将汪十五乱打。果然双拳不敌四手,被众人拖翻,也打得个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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