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片要情报爱人的机会(彩蛋录制前隔裤玩批)(9 / 28)
“啊…”许明哲梦呓似地应声,“…抱歉…”
“我要把你洗干净,”方霏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去海边吧。”
“……啊…?”怀中的人半晌才回复。
她握着方向盘。许明哲蜷缩在后座的副驾上,穿着方霏去商场买的裤子,散发出淡淡的新制药膏气味。初出的晚霞红光穿过车窗,在行进中不断抚过空气中的尘埃,他雾蒙蒙的眉眼。方霏没开音乐,从后视镜看他翘起的发尖,在车内呼啸而过的静谧里感到一种错觉。
就像一个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她好像一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车舱里,无意识地等待着它一次次间隔几秒的颠簸,期望世界翻滚起来,飞出地平,摔进某个深渊里,无限地坠落着,在快要被遗忘的地方,她还没有父母腿高的时候,还会穿着层层叠叠的白纱裙的时候,一个面容模糊的老师带她坐巴士去参加不知名的比赛,她问她长大后想去哪里,而那时把百科全书当成童话书的方霏激动地喊出她所学到的新词:天涯海角!
后来她才知道,她们所历经两天旅途去的地方只是市中心而已,而年幼的方霏却以为自己跨越了半个中国。但当时做了什么事情,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唯独在面馆里吃的碗里的两个鹌鹑蛋记得倒很清楚,就像咽进一个全新的物种似的,她用牙齿一点点撕下来,努力用舌头研磨出对这一生命的印象。方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像她同时也会想起霍乱时期的爱情,想到少年时代和许明哲那些亦步亦趋的彷徨夜晚,和无数个故事和幻觉里不可一世的,不顾一切的私奔情景。
大学第一年的暑假,她乘车去山中支教,欢送宴结束时酒过三巡,各方人物纷纷离场,方霏独步在那破旧的校园里走着,路上只有三三两两从晚自习返家的学生,她恍惚间看见远处的路灯下伫立的单薄的影子,被强光照得仿佛一只扑着粉的白蛾。而当她站到灯下,等了十几秒,意识到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方霏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酒精的味道在这一刻从胃里倒灌出来。她吐了。
她可能,再也,再也找不到许明哲了。她的大脑在呼号。不是失去能力,而是失去资格。她走得太远了,那里不允许回头,回头是没有前途的。她会去北京,去欧洲,去俄罗斯,看她曾经很想去的圣彼得堡大教堂,去美国,按她说的,永无止境,和一群又一群一样思维发达活力充沛的人打成一片,那里有的是自我实现,一切振奋人心的事情,成功与梦想——却没有愿望!
方霏盯着逐渐显露的海平面边缘金黄的落日,慢慢地降下速度,直到彻底停下来,许明哲在后座撑起一点身体,轻声问她是不是到了。
她闭了闭眼睛,摘下墨镜,摇下车窗,让夕阳的炙热刺痛她的眼皮,随后她忽地抬起眼睛,回过头去,极其温柔地说:是的。
她小时候曾来过的地方。多年的治理以后,带着肮脏泡沫的灰白海浪渐渐澄澈,岸边黑色的碎石都被清掉了,在崖脚有了能走下去的石阶。方霏打开车门,许明哲支着身体从后座出来,步伐不稳,她犹豫了下,还是搀住了对方的肩膀。收拢过后的重量压在她手臂上,并不费力气。
下台阶时,方霏用右手握住许明哲的左手,一步步地踏下去,像牵着小孩儿似的。她的手指柔软而执拗,被牵住的则支棱且顺从。握着,拥着许明哲的时候,有一种隐秘的快乐潜游在她的血管里。他不会知道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主动牵手和拥抱,不会知道她那洁癖一样的身体接触不良和面对别人怀抱的僵硬。但她的爱被悬吊得太久,没有雀跃的勇气,而只能是野生动物一样的依偎。
没有墨镜的遮蔽,她锐利的脸部线条由落日的余晖所镶嵌,欠缺血色的偏薄的唇,瓷白的肌肤被涂成很浅的金色,几乎抹煞了面部的阴影,而卷曲乌黑的半长发在海风中狂舞,切割那份不可理喻的洁白,偶尔清晰完整地露出垂下的睫毛与浅色的眼睛。
与八年前相比,方霏瘦高了许多,原本圆的脸现下连颧骨都划出阴影了,须发则随着成年渐渐浓厚,褪掉了黑眼圈,眼睛睁得更开,显出上方很深的一道眼皮。学生时代的考试和之后的级级跃迁总会让她掉些体重,像是一次次蛇蜕,把过去的方霏一片片剥掉了。每个新的她都会吸引一些人,而下一个新的她则在甩掉这些人。人体的细胞大约七年能更新迭代一次,从前的她如今还剩多少呢?也只有让方霏自己来认,才知道当中相像的地方,教她愈发确定许明哲是彻底认不出自己了。
她感到轻松,这轻松或许来自舒缓的海风和飞舞的发梢,又感到些悲哀。她回头看许明哲,对方真真切切存在着的眉眼一如从前,一张平静的,带淡淡倦怠的面孔,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落在她眼里便成诗成画。可是诗的意境不同了,画的颜色也不同了。
极度的肖似,又处处透出不似,在他深邃的黑眼珠里,潜匿着遥远的光泽,像是一颗尾迹正在消失的流星,许多年前她对这颗星星许过愿,希望我永远拥有你。
拾回过去需要勇气。尤其在自己曾经或直到现在也是个控制狂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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