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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与(6 /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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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他为什么要重复记录相同的事情,他随便捡了句无关紧要的话:“那你不会已经背下来了吧。”

“每一次我可都是默写下来的。可能每次也会有一些遗漏的东西,但至少现在你看到的版本我是会背的。”

“所以现在留下的都是对你很重要的事吗?”

“也不一定,其实只是会背而已,我后来就不怎么记东西了,所以其实反而是很多时间近的东西既没有写下来也忘掉了。”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越是记录,才越发现记录与记住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吧。”

“我已经忘记很多事情了。”他扶着少年在浴缸里站起来,“说不定以后还会忘记更多事情。”

江户川乱步乖乖的被他牵着迈出浴缸。

“那你记得时间最长的东西是什么呢?”

“是你,”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与江户川乱步对视,目光专注,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是希尔薇。”

“你笔记里可从来没有提到过,”侦探对他的郑重不以为意,只撇了撇嘴,“那你记得多少?”

“从一开始就记得,”他停顿了一下,错开了与少年的视线,一边转过头去拿毛巾一边说:“一切都记得,像是记得该怎么吃饭喝水一样。”

他声音轻飘得像是含着愧疚。

没救了这家伙,江户川乱步下了判断。一直到他们回了卧室他也没再说话。

艾兰也察觉到了他的冷淡,解释了一句:“……毕竟我常常靠着那些回忆度日。”

江户川乱步在意的倒不是这个,他盘腿坐在床上,又示意医生坐在一旁,这才开口。

“我的名字,”少年的神情难得凝重,反而让艾兰有些不安了,医生踌躇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找个借口离开。

侦探没有管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不是希尔薇,我的名字是…”

“停!”医生捂住了耳朵,他现在看起丧气得简直像只落水的猫。面对往往远比忍耐更需要勇气。

“我并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也并不想记住你”

他目光落在地面上,声音轻的仿佛清晨里花瓣上的露水般一触即落,他好像觉得这样就能让伤人的话语显得柔和一些一样。然而即使为尖刀般的话语裹上糖衣,这样自欺欺人的行径也并不能减少对他人的伤害。

“我就知道。”男孩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医生的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平静的好像即将远行。

“那么,我大概要努力忘记你了。”医生的表情简直要哭一样。这是江户川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医生之前展露的脆弱从来都是关于寂寞,但现在,让他脆弱的是某种更加疼痛的东西。

艾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要挽留他。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可莫名的情感封住了他的唇,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还要等希尔薇呢,如果她找不到我怎么办。他这样想。时间在这里流成了古怪的圈,希尔薇是不变的圆心,艾兰不能失去希尔薇。

这是他万能的借口。

于是他们最终什么也没说。

艾兰莫名觉得空落落的,不同于以往每一次熟焾的空虚。那时他的心里有着期待,他看向天空时,云朵描摹着的是希尔薇的影子,他摘下林间的花朵,那嗅闻过许多遍的气味也曾缭绕在希尔薇的肌肤上,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覆盖着希尔薇的足印。

可是这一次他感到焦躁,仿佛真切的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在商人又一次上门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这一次商人没有带希尔薇来。

他谁都没有带来,他只是给医生送了钱,感谢了他的善良,说了一些艾兰听过无数遍的话,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他上门,送钱,又道谢。只除了他这回没有给医生送个奴隶。现状实在太令人费解,像是某个重复运行无数次的精密机器在不知道哪里丢失了一个螺丝。

艾兰发现有哪里出了错,或许早就出了错,只是现在这个错误还在扩张,伴随着一起蔓延的还有心头那莫名其妙的恐惧。他的茫然太过明显,那张俊秀的面容简直要与风雪同色,以致于商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看着医生,神情里透出担忧:“我亲爱的医生,您看起来不太好。”

“我没事,”状态不佳的医生拢了拢自己的大衣,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弱:“大概只是被昨晚的风声影响了睡眠。”

“您是医生,更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商人的表情真挚,“你一个人,又住的这么偏僻,出于朋友的角度,我真为你担心,至少该有个人陪着你的。”

“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想,但正如您说的,这里太偏僻了,连路人都少见,更难遇到合适的伴侣。”

艾兰抬眼望去,纯白的大地与灰白的天空在极遥远处交融,套着绳索的马匹安静的站在车厢前,只偶尔原地踏步几下,天地之间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交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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