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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听不到,只能读她的口型:

“走,快走!”

她叫我离开。

我猛地惊醒,一身冷汗,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我不知睡了多久,嗓子干得冒烟,脑子也不清楚,眼球似乎要从头颅里爆出来。我翻手摸摸脑门,烫的水滴上去都能开。赶紧在床头柜翻退烧药。

找药时,我无意中碰落了一本速写本。我窝在鹅绒被里,翻开本子,里面大多画的都是我,剩下的是我们一起写生时画的人头像。我拿着本子,不知道能说什么。本子的底封鼓鼓囊囊,似乎夹着什么东西。我用手捻过底封的上端,上面有一排细小的摁扣,打开后里面有一沓小人头像和一些照片,全部都是同一个女孩。

拿起一张照片,我看见背面有几个圆拙的字:“今天去游乐园玩,老姐下次你也来!”里面的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六七岁的样子,落款时间是20029。这个游乐园我认得,是七星乐园,2011年就拆了。我又翻了翻人头像,第一张是2011年7月8日,第二张是12年7月8日,第三张第四张月份和日期都是7月8日,而最后一张的日期却是2014年9月1日,也就是小姑死前倒数第五天。我看到这幅画没有画五官,只用笔触虚虚的糊过去,而且似乎被打湿过,部分碳粉已经晕开。我心情沉重的把东西收起来。

小姑没跟我提过她有妹妹,我心里发毛,越发感觉不对。

小姑的死有大问题,尸检报告写的是死于车祸。这场车祸来的诡异,那辆货车本是冲我来的。若是小姑不躲开,货车会斜切着从我那侧的车头擦过,把我碾成肉饼,而小姑可以被安稳的甩在外沿毫发无伤。但事实是小姑极限漂移,以前轮为驱动瞬间把车甩过来,货车直接碾向小姑那一侧,她血肉模糊。是小姑替我承伤,或者换句话说,是因为小姑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我才没死。而货车撞上我们的理由竟是刹车失灵,司机的头也被撞了个巨大的凹陷,但他下来顶着一头血却毫无悔意甚至毫无震惊之情,只是静静的等着保险赔偿。

我想报警,但是这个结果本就是警察给我的,那我又能靠谁呢?退烧药里有安眠成分,我现在昏昏欲睡,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事情要开始发生了。这就像剧院一场好戏开始时,所有的灯都会关闭,而帷幕将要缓缓拉开。

我半睡半醒间,仿佛是弥留之际,又看到小姑的脸。她坐在主驾上,身型已经与灰尘融为一体,我声嘶力竭的拽着她的腋下想把她拖出去。她的腿,整个被掉下来的操作台死死压住,我看不清了,猛地火光冲天。她在我耳边气若游丝:“快跑!”

我大喊着,痛哭着,我也摸到我的脸上有血流下来,但是我不能放弃救她啊,她死了我去哪生活呢,我还是机械般的重复着那一个动作,直到搜救人员把我拉出来。

我做噩梦了,起来的时候压到了头的伤口,渗出血来。但我回忆起我姑姑在车祸里说的一句话:“小心,贾钱,救救我。”

我一身冷汗,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颤抖的拿起水银表,烧已经退了。

春意渐消,白天一天比一天长,头上拆了线,但依旧是很难看。一道十公分的疤倾斜着从额头出发,穿过我的右眉眉尾,我修了能把右眼彻底挡住的刘海,我也再没法穿短裙,那块烧伤很扎眼的出现在我光洁的皮肤上。开春了,人们也都躁动,距离我小姑去世已经过去六个月,我做不到遗忘更做不到释怀,我喜欢夏天,等到夏天我立马搬去海市,东西已经全部打包好。我曾去交通局查监控,一遍一遍的看,但我只能看到一辆货车飞驰而过,把我姑姑碾成肉饼,然后是我被拖下来,每想到一次便又一次撕开心里的伤口。我变得消沉,沉默寡言。这几天总有人登门造访,无一例外都被我回绝,直到那天邢若榴敲响了我的门。

“张哀,你开门。”邢若榴在外头,我在里头,我攥了攥拳头,把门开一条缝,阳光泄进来。

“你有事吗?”屋里没开灯,我看到她脸上的阳光刺眼。

“让我进去行吗?”

我累了,并不想应付她,放她进来了。

她坐在沙发上,我站着。屋里没开大灯也没拉开窗帘,我不经常用的东西已经盖上白布怕落灰。地板我经常擦,屋里唯一光洁的东西就是画架画板和颜料。我画了无数张小姑的肖像画,她站着,坐着,躺着,我甚至画了我们做爱时候的神情;但我抓不住那种真实的神韵,全都没有细化,只是一些有重量的颜料块陈列在纸上。

“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邢若榴并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意思。

“……好。”

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我也并不关心,我拉开椅子照例坐在画板前涂涂抹抹。我还是在画小姑,记忆中小姑喜欢偏着头靠在沙发上,而我靠在她身上,我沉浸在自己如梦似幻的肖想里,小姑还没死,她还活着呢。你看啊,她无处不在,在沙发上坐着,站在鱼缸前喂鱼,在花园里打理玫瑰,甚至还回头冲我笑。

“你病了。”身后传来声音,是邢若榴。

“不可能……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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