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电台(1 / 1)
从前,我是被人们叫做“vj”的,而现在,我是一个“dj”我叫蓝飞,在一家电台主持一档情感节目。我习惯了在这个四周都是玻璃的房间对着银色的花筒,不停的说话,在午夜的城市上空,通过这穿越城市声浪的电波,或者讲述各种各样的情感故事,或者和大家一起听在人群中永远也无法听懂的歌。同事们说我的声音总是带着忧郁、低沉和感伤,可我的节目的收听率始终是电台里最高的。好多听众写信和打电话给我,说蓝飞我们喜欢你的节目。每一次在节目接近尾声,说完最后一句道白,关上话筒的瞬间,我总是会被一种巨大的落寞包围,我找不到释放的出口。我只是个对着空气说话的人,一个孤独的倾诉者。节目之外,我总是不屑于说太多的话,人群之中,我最沉默。我已经好久不敢仰望天空和云朵,因为会让我想起从上面坠落的一些绝望的灵魂。一个平常的夜晚,我做完节目,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像硕大的泪滴将这个城市淹没,有电话打进来:蓝飞,我经常听你的节目,我能和你聊聊吗?我说可以。“你的声音很好听,你一定长得很漂亮?”我:“我的牙齿很好,脸上没有疤痕,像大象那样坚强。”“呵,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我:“恩?”“听说,你男朋友是个飞行员?”我:“恩,是的,飞行员,5月份的时候,从天空掉了下来。”“对不起,外面在下雨,泥土被打湿的味道真好闻,”我:“”最后,他说对不起,就挂了。哗哗哗,大雨仍然在下。
我家乡有个说法,说做6月的新娘会很幸福,我和周远准备在6月结婚,他却在5月份的时候,从天上掉了下来,空难中无一人生还,有人打捞到他的遗物,几帧我和他相拥的照片和一张新房装修设计图。主持电视节目也需要像驾驶飞机一样精神高度集中,而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我失去了爱人”这个事实,我根本就不能在这种状态下主持电视节目,但我毕竟需要一份聊以为生的工作,因此我选择了做一个电台“dj”我电脑的屏保是:“我一直坐在这里,看时间一秒一秒一秒的流过,是它看着我的日子到底怎样过。“我在渐渐小下去的雨声里睡了过去,梦见了周远,梦见了他在很深很深的海底,他一定不希望我为他难过,因此在人群面前我吃离的快乐着。第二天在电台餐厅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说楼下大厅有人找。大厅里等我的那个人,有干净的笑容,穿着白t恤牛仔裤很阳光地站在那里。我不认识他,我疑惑地问:你找我?他说蓝飞是我,昨晚是我给你打电话。周远失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心有距离感的人,我淡淡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他说,就是想来看看你,还有就是祝你生日快乐。毫无防备地,我,泪如雨下。只是有个素昧平生的人来对我说:祝你生日快乐。他顿时慌了手脚,对我连连摆手说:“别哭,蓝飞,别哭。”好奇怪的,他就像是一个我好久不曾见面的朋友,虽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转身擦干眼泪,吸着鼻子说:谢谢你。后来我知道,他叫江帆,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他总是会在我做完节目后,下雨的夜里,给我打电话,而这个城市这个季节总是很多雨。不清楚为什么那么晚,他却不睡觉。我的胃不好,经常要跑医院。很意外地,有一天,我碰到了江帆,他在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向我挥手:蓝飞,蓝飞。这是我第二次见他,逆光的一张脸,看上去很疲惫,头发凌乱。我问他:“你病了”?他摇摇头。“你家人病了”?他说“恩,我女朋友。”我跟着江帆去看她。她是一个警察。刑警。在执行公务时被罪犯袭击,成了植物人。她长相平常,皮肤很白,短发。江帆说她喜欢穿蓝裙子,他们在大学时就开始交往,他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亲吻她,那是春天的晚上,风中有樱花的粉红花瓣飘落下来,很浪漫的感觉。她住进医院后,他会在夜里陪着她,他们一起听我主持的节目,特别是在有雨的夜里,有他陪着,她就不会害怕,他相信她有一天会醒来。这是江帆的爱情,像小说一样。仍然是在下雨的夜里,重读三毛的书,三毛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幸与不幸的说法,只有一种境况与另一钟境况的比较。”于是内心有些触动,人活一辈子,与他人相遇,凭的就是一种缘分,虽然不一定会有明了的结局。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太多境遇完全不同的人。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却有各自的不幸。想到这些,我被自己内心长久以来的灰暗摧毁得无法言语。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痛苦,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伤痕。也就在这一刻,我眼含热泪,定住眼睛凝望这个城市的街灯正一盏一盏地亮了,我知道,有许多需要被祝福和关爱的人,就散落在世界每一个地方,我哪怕是为他们付出一点点,给他们一点点精神上的力量,我也会从这种付出的高尚中得到快乐和幸福的。我终于能够平静而愉悦地打开话筒“一路为你送上冬日暖阳,抚平你心中的点点忧伤,一路为你擦亮满天星光,如果你在黑夜迷失方向”这是今夜我要说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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