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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梦到了,下不完的雨。
迷宫一样的教堂,错综复杂的岔路,即使她在那里度过了许多年,那些道路于她仍旧是陌生的。
她跑过一条又一条狭长的走廊,两边窗外黑压压的天空像迫近的大手,隔着玻璃窗,划破黑夜的闪电将她奔跑的影子照亮。
紧随而来的雷鸣仿佛在她的耳旁炸裂,她却听不到。
喘不过气,不敢停歇,盔甲震动着碰撞着的声音紧随在她身后,她却听不到。
她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有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的奔跑声,和她随之鼓动的心跳。
硕大的雨点砸在地上,从半开的窗外飘进来,冰凉的风裹着雨水,将她浑身上下从发丝到脚尖的每一寸浸湿,深入骨髓的寒冷侵蚀着她,像细小的刺一样扎进她的毛孔。
老修女站在每一个拐角的尽头,却怎么也无法跑到她身边。
她就那么远远地站着,看着,任凭她怎么跑,也没有离去,没有靠近。
“修女,把书看完就可以去见母亲了吗?”
“修女,为什么母亲和父亲不来接我?”
“修女,书上说神怜众生,我也是被爱着的吗?”
“修女,我还要等多久呢?”
“修女,神真的存在吗?”
……
她大约是知道这是在梦里的。笼罩着她的黑暗,那份入骨的恐惧与孤独,只有在这梦里能够肆无忌惮地腐蚀她。
她看不见老修女的表情,事实上,她的脸也笼罩在至深的黑暗中。仿佛想起她的脸,就会连那些被她刻意摒弃许久的东西一并想起。
她大多数问题,修女都不会给予回应。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即使她成长的环境接触不到任何人,她也从修女的只言片语、从手边仅有的几本书、从记忆的那些片段中,了解到了部分问题的答案。
如今,也只有在这样的梦魇里,她才会想起母亲的声音,想起仿佛隔着迷雾的女性的眉眼,想起沦为生命的傀儡的自己。
她依旧在跑,跑不出那迷宫,却隐隐约约听到白鸽振翅的声音,听到圣钟的敲响,听到遥远的彼方传来吟唱的圣歌。
那是圣洁的、寂静的,即使遥远,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穿透天空,直达神国的吟唱。
“不要哭……眼泪没有任何作用。”
“你要坚强起来。”
“不要悲伤……不要回头。”
“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是…………唯一的,最后的……”
……
雨连续下了一整天。
溪流渐行缓慢,远方水妖泛滥的灾害并没有波及到这里,清澈的浅水干净得一眼能看到底。阴沉的天空中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水面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波纹。
缓慢流淌的河水冲刷着摇曳的水草,布满卵石的河滩不知延伸往何处,两岸皆是一片繁茂的树林。
河滩上躺着两个被水冲上来的人影。其中一个手指和皮肤都泡的发肿,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头发像水生植物一样粘在脸上,那娇小的脸庞和裸露的肌肤上,布满被石子刮出的细小的红痕。
另一人以背朝天的姿势维持了良久,好半晌才有了动静,他咳出几口水,颇为艰难地翻了个身。
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完全没了形状,近乎黑色的皮肤此时却显得有些苍白,紧闭的双眼以及那丧失光泽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憔悴了几分,无害了几分。
他的衣服已经裂了许多道口子,手臂、小腿、腰部,都负了伤,然而最严重的那个伤口在他的背上,它迟迟没有开始愈合的迹象,是以他也记不清自己在水里漂了多少天了。
幸好那一场暴雨把他们推到了这个河滩,否则还不知道要游多久才能上岸。
纵使刃翼,也已经对时间和方位感到了模糊,只能从周围的风景简略推断出他们还在安历艾拉的国境内,再远也不过是在与利甘的交界,总归是不会离出他们预计的目的地太远。
虽是一副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模样,他心里的波动并不强烈。
即使狼狈不堪,在他的预想里,能成功逃脱的可能性与实际的也没有差多少,八九不离十。而他眼下的状态,若是让那些见惯了他的阴险狡诈、意气风发的人看来,多会大跌眼镜,拍手称快。他却知道,这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不过,对另一个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一直听着旁边没动静,他心里嗤笑着“怕是还昏迷着”,把头朝向了那边,果然见远处那蜷缩着的身影一动不动。
他坐起身,把搭到脸上的头发往脑后一抹,抬脚朝她走去。
然而靠近了才发现,那具尸体一样毫无生气的身躯竟微微颤抖着,他诧异一看,只见她覆盖在头发缝隙中的眼珠子定定地睁着,望着某个方向,那灰沉沉的天空好似反射进了她透明的瞳孔,将它映得阴沉一片。
她确实是醒了,却又没醒,她不知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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